下午一两点钟是太阳最晒的时候，连海风都变得浓稠。
但碧蓝的海水却在太阳下闪着更晶莹的光，远远看去像一块玲珑剔透的宝石。浅滩处的沙粒都清晰可见，碧波一圈圈荡着，倒是一如既往的悠闲。
告别了同事和客户，桂玉独自一人走在沙滩上，每走一步鞋子都微微下陷，不时有小沙粒钻进鞋里，她不得不走两步甩一下。
太阳晒得她睁不开眼睛，她用画板挡在头顶，心里有点烦躁。
同事和客户几句话就为她勾勒出了前途堪忧的职场生活，梦境尚不清楚好坏，现实也不容乐观。
桂玉和吴听月默默对视了一眼，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移开了视线。
他们的职业跟心理医生简直无限循环。
但他们更没有尊严，医生好歹具备专业知识，有一定的社会地位，而情感疗愈师，说白了就是情绪垃圾桶，近几年甚至有望超过入殓师当选最不想从事的职业。
吴听月也叹了口气：“好歹你们工资高呢。”
“呵呵。”程子卓皮笑肉不笑道，“这种破烂工作要是工资还低谁会干？说白了就是透支心理健康在做，不是被逼的没路走谁会干这个，我都送走了好几拨同事了，疯的疯傻的傻，我也不确定我还能做多久。”
出于职业习惯和职业素养，吴听月面带微笑地劝解：“据我观察梦境会消磨人的意志，你现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，不想出去不完全是你的想法。”
程子卓的表情没变，显然对这件事并不意外，对自己的情绪敏感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。
程子卓：“我知道，无所谓。”
吴听月：“好的。”
桂玉：……
当然不是她认识的人，是原主的客户。
她刚看过那个人的照片，心理医生吴听月，一个很干练的女性，照片中的人正在向她走来。
“哟，你也在。”对方跟她打了个招呼，表情并不是很意外。
在线提问，做梦的时候碰到自己的客户应该是什么态度？
桂玉摸不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，点了点头没有主动说话，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下了。
在海滩的另一边有一排装修别致的餐厅，海景餐厅很有氛围感，一进门就感受到冷气带来的清凉。
同事已经融入环境，穿了件花衬衫，下身也是花哨的短裤和人字拖，他正在吃饭，一个人点了一桌海鲜，还有三杯冰饮料。
桂玉在他对面坐下，他将虾兵蟹们将往桂玉面前推了推，“吃了没，你也尝尝，这的海鲜真是绝了。”
说着又将没喝的果汁推给桂玉一杯。
桌上有好几个狼藉的空盘子，桂玉看了眼同事泛着油光的嘴唇问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“现在在梦里我的工资也高，还受人尊敬，谁见我都要叫一声老师……”程子卓叹了口气，“所以情绪被什么支配重要吗？只有那些有钱人、上等人，才能情绪稳定保持体面，情绪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。”
桂玉这个外来者感受不深，吴听月很有共鸣，深深叹了口气，“圆月之后大家的生活都太难了，数据显示超过半数的人有躁郁症或抑郁症，其他也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，你们的工作更是，每天跟疯子打交道是够难熬的。”
这一刹那吴听月和程子卓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共鸣。
梦境对桂玉的诱惑不大，但对这些世界的原住民来说，没有圆月，情绪正常，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，足以吸引他们继续留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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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吗？
程子卓叹了口气：“我们这一行做久了，只会对生活越来越不抱希望。”
咱们哪一行？你倒是说清楚？
桂玉没接话，等着对方自己补充信息。果然程子卓带了些激愤之色继续说，“自从圆月出现世界都疯了，像我们这些底层中的底层，顶着情感疗愈师的名头每天听那些人抱怨，这不可笑吗？我那个傻逼客户，家里好几座矿山，跟我说一照月亮心里不舒服，想跳楼？”
“那我呢？他都跳楼我直接下地狱好了！”程子卓一拍桌子，“本来就容易情绪失控还要听那些傻逼叨叨，每天都是负能量，挣点钱都不够看病的。”
她不是傻子，这么大个梦境汇集了她和同事还有客户，熟人密度这么高，虽然不好说是卧龙凤雏还是萝卜开会，其中肯定有事。
吴听月早就习惯了桂玉不爱说话的性格，又跟程子卓打了个招呼，接着就直入正题了：“我们猜得没错，据了解进入梦境的游客大多从事长期接收到负面情绪的职业，我们入梦或许跟这有关系。”
桂玉悟了，精神不正常可能会入梦。
可她觉得自己挺正常的。
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？”吴听月一来就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，程子卓将原因说了，吴听月也默了两秒。
“我突然没什么想说的了。”程子卓灌了一大口饮料，“我觉得这里很好。”
“……”
耍她呢？
桂玉起身就要走人，程子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“等会还有个人要来，说不定你们两个有话要说。”
桂玉脚步不停，扭头却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