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萼吃着吃着，倏然想起方才的话，送到嘴边的糕点停了下来，转头疑惑的看向宫宁，“什么叫你不在了？姐姐你要去哪？”
宫宁不语垂下了眼睑，绿萼想起几个月前她说出宫之事，心中焦急，拉住她的手。
“姐姐还要走？外面日子多苦？咱们虽是奴婢，可服侍陛下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，若是出去了，那般冰天雪地，下厨洗衣的，姐姐可受的了？”
在宫中十二年，宫宁十指不沾灰也是近两年的事，蘅芜苑几年不比外面农家生活强，她想她应该受的了的吧。
晚时越侪回来，见正殿里有烛光，也有他爱的那个人的身影，不觉心头一暖。
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，宫里人不都这么叫吗？
绿萼也叫她姐姐就没事，怎么到他这就不行了？
陵扬宫里，宫宁给越侪备好了过几日要去赏菊穿的衣物，伸了伸懒腰，回头看绿萼那个小丫头还在那吃呢。
面前一大盘糕点都吃完了，她从腰间扯下帕子，走上前给她擦着嘴边的碎渣。
宫宁好笑的说，“你这个贪吃鬼，吃的到处都是，一会可要自己收拾了。”
那款式那毛料，怎么跟前阵子他得到的那个围项一模一样？
“哪来的？”
袁杰还笑着，“是宁姐姐送……”
笑到一半他立马僵住了。
对面主子的眼神太吓人了！
虽说侍卫身强体壮，但袁杰也不过十七八岁，宫宁想起前些日子给越侪做围项剩下一块品质较差的白狐毛。
当时她也做成了围脖，想着留给绿萼的。
回头看看，小丫头正烤着炉吃着茶呢，哪里需要什么围项。
索性，宫宁就将围项给了袁杰。
十七八岁的少年，最是腼腆憨厚，这也是袁杰第一次收到礼物霎时脸红了，嘴里不停的说着，“多谢姐姐多谢姐姐。”
“寻常百姓只能烧柴了。”
越侪眸色黯沉，转头看她，“若是阿宁独自生活的话，可有人为你劈柴？”
她迎着他的视线，“无人。”
“住着茅屋青瓦房，这般的大雪，房屋又该如何？”
“大雪积压，若不及时清扫会压塌茅屋，会压碎青瓦。”
任何挣扎和反抗，在此刻都会激化矛盾，宫宁没有犹豫乖乖喝了下去。
这夜越侪依旧什么都没说，只抱着她很安分的睡了一夜，似在给她时间适应又似在给她时间消气。
宫宁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，也不懂这样的状态要维持到什么时候。
几日后，大雪盈尺，妆裹的皇宫金瓦红墙只留一片白，当真是干净。
这是雍城迎来的最大的一场雪，来的凶猛。
进了殿，宫宁为他褪去了外衣，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，暖了一会后才服侍他去净手。
暖黄的烛光下，宫宁立在他身侧布菜，越侪却总觉得她虽在身侧，却犹如千里。
他吃着宫宁剥的虾，倏然开口，“阿宁，你看外面冰冻三尺，寻常百姓家没有地龙，他们是如何生活呢？”
宫宁垂眸为他夹着菜，“自有火炉。”
“火炉是烧炭还是烧柴？”
绿萼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说，“唔唔好好，等会我吃完的。”
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宫宁倏然觉得她若是一直能这样下去也不错，毕竟在宫里确实没有比在陵扬宫更安稳的地了。
宫宁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，理着她鬓边的碎发道：“绿萼，若是以后我不在了，你要记住任何人单独喊你，都不可随意出去，无论谁看中了你，都不能离开陛下离开陵扬宫。”
“放心吧姐姐，陵扬宫这么好，我才不会去别的宫呢。”
如此便好，如此一来绿萼就可一生无忧，不必卷入各宫争斗中。
他扯着围项不知如何是好，想了想他摘了下来。
越侪突然说，“带着吧。”
“是！”袁杰松了口气，又笑了，因为这个围项真的很暖和，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子送的东西，着实不想摘。
他转身告退，走到门口时，身后人又开口了，“宫里没有什么姐姐，以后只可叫她宫御侍。”
吓了袁杰脊背僵直，“是。”
宫宁笑笑，眼前的少年好像让她看到了以前的越侪，容易脸红容易紧张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清澈。
她展开围项为他戴上，净洁的白狐毛扫过面庞，让本就俊雅端正的少年更添了份肆意活力。
袁杰得了人生第一件礼物，别提多欢喜了。
来到南书房，他将手炉放置桌上。
越侪正垂眸看书，拿手炉时，倏然瞥见他颈上的围项，目光蓦地阴沉了下去。
“那可有人为你抱茅草修茅屋？上房梁补青瓦？”
越侪眼底似闪过一丝苦涩，被宫宁精准捕捉到，犹被刺到那般怔了片刻。
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，看的那样认真又那样仔细，似想把她的轮廓都刻在脑中。
一股酸涩涌上心头，宫宁放下了手中的银箸，哽住了，她说，“无人。”
越
下的又急又大，导致不少人在皇上上朝时，和太后诵经时都没扫完自己规定的区域。
这场雪过后，不知又有多少人因此丢了命。
宫宁和绿萼是相对幸运的，这些粗活轮不到她们干，平日里越侪很忙，多半都是由张洪服侍，回陵扬宫时，也基本都是宫宁服侍，这让绿萼过的如宫中主子般逍遥。
下雪这日，她吃着越侪赏赐的茯苓糕，饮着热茶烤着火，赏着雪景好不美哉。
宫宁给越侪包好了暖炉，准备让袁杰送去南书房，走到殿门，见袁杰被冻得鼻尖彤红面颊也红红的。